第567章 前日今朝(2 / 2)

“唉,掌柜说笑。”

奉官城来到门前,借着晨曦打量手中剑:

“江湖人岂会没兵器,出山后没人值得拔剑罢了。再者这把剑也不是我的,是领路的前辈所留。”

夜惊堂感觉得到冰坨坨话语间的关心,柔声道:

但大燕末年,他看到了朝廷昏庸与百姓积怨,慢慢对往日所行之举产生了怀疑,最终做出了‘背信弃义’之举,没有帮大燕抵挡义军,而是选择退出江湖,来了这阳山隐居。

但女子是修道之人,态度非常坚决,到最后都没能得偿所愿,在他二十岁那年,女子就消失了,去了哪里他不清楚,但走之前给他留了一封信和这把剑。

“刚才有人说在西街瞧见了蒋札虎,真的假的?”

薛白锦转眼望去,可见街边有个小摊位,架子上挂着拨浪鼓、小木剑等物,一个小丫头站在架子前面,眸子亮晶晶的望着各种玩具,身后则是个江湖装束的妇人,双手叉腰满眼无奈。

“哟~那恭喜了……”

他之所以会去云安落脚,接受朝廷的封赏,是因为他是读书人出身,终究怀着‘学得文武艺、报与帝王家’的念想,也想遵从女子的叮嘱,报效朝廷做些利国利民的事情。

薛白锦也吓了一跳,连忙后退一步,余光往远处打量,想看看谁这么胆大包天坏夜惊堂好事。

“早就放下了。你当年一直说自己放不下,现在呢?”

薛白锦没想到夜惊堂竟然能说出这话,她要是答应了,夜惊堂真打赢,那不就变成璇玑真人那一家三口一样了?

到时候云璃已经是媳妇了,她这当师父的,偷吃被发现……

“唉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夜惊堂也没专门找,而是方才船到了官城,在江边停泊,他第一次来好奇,就站在甲板上打量,结果这一看,就发现那么大个冰坨坨,在人山人海之间孤零零闲逛。

毕竟奉官城自横空出世起,就是无敌之姿,拳脚出神入化,虽然也用兵器,但自己并不带,身边有什么用什么,什么也没有,撕一截袍子,也能打的对手找不着北。

薛白锦想想也走到了架子前,拿起上面的红色拨浪鼓,来回摇了两下。

女掌柜见此在门口驻足,回应道:

三十岁后他对敌不再出双手,四十岁后未再退半步,五十岁时已经在南北江湖独占一档,傲视人间无对手,只要他在云安站着,数十万义军都不敢踏入云州半步,可以说自‘奉官城’这个名字出现在江湖上起,他就没感受到过压力。

“呵呵~”

他当时不过十六岁,因为女子相貌很是漂亮,性格也非常和善温柔,彼此接触一段时间后,就和正常少年郎一样,有了个梦中人。

薛白锦此行可是偷偷跟出来,并未告诉夜惊堂,此时在大街上忽然被逮住,还在这里挑选婴幼儿用品,脸上如何挂得住,反应过来,扭头就想走。

薛白锦眼神微冷:“你自己说,接下来准备怎么办?你要是赶愧对云璃半分,休怪我不记往日情分。”

薛白锦坐在跟前,总感觉女掌柜看她的眼神不对,想解释两句,但孩子都有了,还能解释什么,最终也只是闷头端起酒碗:

女掌柜拿来酒后,并未离开,而是在对面坐了下来,望向夜惊堂腰间的兵器:

卞元烈站在跟前,瞧见奉老先生看着剑默然不语,想想抬手准备在剑鞘摸一下。

女掌柜双手接过佩刀,把黑布打开,带有黄铜纹饰的老刀,便呈现在眼底,虽然环首螭龙不再光亮如新,但岁月痕迹却也增添了几分厚重。

“我敬掌柜一杯。”

“也不是。开门的时候请高人提了个字,也不知道什么意思。”

“这东西应该是掌柜随身之物,祝愿我们心领了,但这个确实不能收……”

薛白锦心里装的事情太多看,不怎么睡得着,天没亮就醒了,此时头戴帷帽在小街上缓步行走,倾听着各种江湖消息,也思考着往后该何去何从。

神尘和尚摇头一笑:“施主此言倒也有理,不过这把年纪,没机会了,继续当吃斋念佛的老秃驴,至少还能留个不算太差的名声。”

“你也嫁给我行不行?”

等到了二十三岁,他明白女子真的离开了这方天地,也猜出女子去了那里,从那时起,他才真正成熟起来,开始刻苦练武,心中也慢慢有了‘道’。

常言人无完人,奉官城武道天赋称得上冠绝古今,但读书的天赋确实平平,从九岁参加县试,考到十五六岁都没混到秀才名号,举人进士什么的更是遥不可及。

要是现实真的没机会的话,跑到这里来隐居,和同样是伤心人的女掌柜报团取暖,倒也不失为一种归宿。

神尘禅师杵着黄铜禅杖来到酒肆外,和善回应:

他为此追到过很多地方,甚至跑到玉虚山赖着不走,还被同样年幼的老掌教打过一顿。

而他当时并非武人,也不叫奉官城,只是个梦想考上秀才的穷酸书生,可能天赋绝伦,但没有发现千里马的伯乐,又想着‘万般皆下品、惟有读书高’,根本没和江湖扯上关系,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,就是身体健朗力气比较大而已。

夜惊堂轻叹道:“云璃让我向你提亲,嗯……”

薛白锦听见这话,倒是清醒过来,严肃道:

夜惊堂稍作迟疑,倒也没吝啬,把黑布包裹的螭龙刀解下,放在了桌上:

女掌柜说完后,便起身道:

“行了,你们聊吧,我去炒两个菜给你们下酒。”

女掌柜刀出两寸,仔细打量了一眼,眼中有点情绪,但更多是历经世事看透所有后的怀念,沉默稍许后,含笑点头:

女掌柜端起酒碗:“你好好对人家姑娘就行,看着像个正儿八经的侠客,实则口齿伶俐脸皮还厚,怪不得能把这么好的姑娘拐回来。”

信上说这辈子彼此无缘,告诫他要走正道行善积德,他很有天赋,只要能端正言行刻苦上进,往后说不定能再见面。

薛白锦瞧见女掌柜,自然不好意思再跑了,轻咳一声压下杂绪,尽力波澜不惊的走过去:

他从寻常武夫到击败第一个大宗师,只用了两年,从大宗师到南朝第一人,也只用了两年。

夜惊堂抬手抱住冰坨坨,厚着脸皮道:

“是我不好,我确实是色胚。但已经这样了,我也没办法,我不可能舍你而去,对不起云璃你都不答应,更不用说我。其实云璃已经猜到了些,又非常懂事。你要是为了云璃选择孤独终老,那她肯定放不下多年养育之恩。要不这恶人我来当,我来解释……”

薛白锦本想躲避,但说起来也好多天没见了,凝儿和青禾想情郎想得彻夜难眠,她何尝不是,最终还是闭上眼睛,摆出了无可奈何只能认命的样子。

夜惊堂在外人面前,自然非常的正经,来到近前后,行了个江湖礼:

“方才没注意,惊扰掌柜了。话说掌柜也姓夜?”

所谓江湖,无非是‘爱恨情仇’四个字,一代又一代人为此奔波劳顿,深陷其中不可自拔,能得善终的却没几人。

听到女掌柜的咳嗽声,薛白锦自然意识到被发现了地下恋情,心头无地自容,转身就想走。

结果这一看,却发现巷子深处,就是家小酒肆好巧不巧,外面还挂着个‘夜’字酒幡子。

他不知道那女子,等他出现等了多少年,但他确实是在这等了整整一辈子,见过无数崛起又夭折的天骄,才等到一个有可能接替的人……

“行了,拿着吧,就当个约定。要是妹子哪天和这位少侠走散了,就过来把簪子还给我,咱们一起在这里开酒馆。”

女掌柜凝望片刻后,又回到了酒肆里,把墙壁上的刀取下来,仔细打量几眼后,重新挂在了腰间而后便挑开了帘子。

“呃……”

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”

“知道。嗯……就是让你和云璃一起……”

“这群高人消息是真灵通。”

“见见故人罢了。拿起刀就入了江湖,看施主这扮相,当年的心结已经放下了?”

结果不曾想这一走,就一脚踏入了纷乱江湖!

虽然起步太晚,但习武和考秀才相比,实在简单太多了。

薛白锦红唇微动,显然不好回答这个问题,便想说随便看看。

因为江湖无常,带着子女走江湖的人不算多,但官城相当于安全区,有奉官城压在头顶上,没人敢在此地为非作歹,带着孩子跑来见世面的江湖人还不少。

女掌柜轻轻笑了下,端起酒杯回敬:

“官城来来去去的男女可太多了,但最后只能走到一起的真没几个。你们现在还在一起,就得好好珍惜当下,不要被眼前的风浪给打散了。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年纪,就会发现过往再大的浪,也不过是命中的一道小槛,没有什么过不去的,人在一起才最重要……”

夜惊堂见坨坨松口了,不由松了口气,隔着帷帽在脸上亲了下。

但夜惊堂转眼瞧见‘夜’字酒幡子,倒是颇为意外,拉着冰坨坨往过走:

“和你没关系,我只是回南霄山,顺便来这里走走。谁让你找过来的?”

女掌柜打量了下夜惊堂,因为看出薛白锦脸皮薄,倒也没点破:

“是吗,刚回温了些酒,要不进来喝两杯聊会儿?”

“估计是吧。”

“现在夜惊堂不是名头大吗,我也在江湖上找了把类似的刀,做工还挺不错。”

夜惊堂凑在耳边道:“就这么说定了,我肯定舍命一搏……”

因为好奇,他跑到附近打量,结果发现江边飘着個女子,还没死透,那女子就拿着这把剑。

薛白锦哪里有兴趣听夜惊堂拱她白菜的细节,冷声道;

“我知道你把云璃糟蹋了。”

?!

薛白锦昨晚回来付酒钱后,又在酒馆里聊了半天,而后便在附近找了个客栈住下,方才在外面街上闲逛,还真没注意又走这来了。

“唉。”

“那还不算糟蹋?”

卞元烈瞧见奉官城拿件儿兵器出来,不免好奇问道:

薛白锦觉得一次打赢的可能性极低,事已至此,以这个由头往后再拖拖,也算是当前唯一的选择,最终只能道:

“哪位神仙这么霸道,能带出您这样的神仙?”

“这不废话,江湖制霸的人物,谁没点人脉……”

退出江湖,确实是出于食大燕俸禄,却没施以援手的愧疚,但在这里画地为牢一甲子,也不全是因为愧疚,毕竟他完全可以以死谢罪。

“要不咱们打个赌,我要是能打赢奉官城,你就给我个机会,行不行?”

为此薛白锦犹豫片刻后,还是微微颔首:

“谢了。”

街上人来人往,薛白锦和夜惊堂拉拉扯扯,明显有点不好意思,便转身把夜惊堂带进了巷子里。

“你能不能少说两句?”

“?!”

“少侠也是刀客?”

女子走之前,把这个责任交给了他;而他走之前,自然也得把这个担子交给后人。

正行走间,街上传来了交谈声。

“姑娘,又来了?”

夜惊堂见此连忙:“诶,这就太客气了……”

但不答应,当前局面确实摆在这里,她知道自己根本放不了手,又不能耽搁了云璃,进退两难总不能一直拖着吧?

夜惊堂即便再厉害,打赢奉官城的机会也不到一成,如果这都能打赢的话,那只能说天意如此……

薛白锦觉得这女掌柜看人真准,直接把夜惊堂拉到跟前坐下:

城内一家客栈里,骆凝和青禾尚在房间里休息。

夜惊堂半信半疑,不过女掌柜这么说,他自然也没细问,跟着冰坨坨进入小酒肆内,抬眼便发现墙壁上挂着把刀。

薛白锦衣襟起伏,有些羞于启齿的道:

但可惜那女子比他年长很多,只愿意收他为徒,不愿意跟着他走。

作为过来人,再看今日江湖儿女,仿佛就是在看当年的自己,也是在看一场又一场的轮回,心头虽然百感交集,有遗憾有惋惜,但时至今日,也确实早都放下了。

刀长三尺三寸也是直刀,不过刀鞘是白色的,做工非常精美,但不像是杀人的兵器,而且很久没动用了。

……

夜惊堂好久没见坨坨,心里可思念坏了,眼见到了人烟稀少之处,手自然就想往腰上放。

“祝愿你们终成眷属罢了。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物件,每次有情侣来这儿喝酒,我都会送一个,你别嫌弃就好……”

夜惊堂只是实话实说罢了,见坨坨不高兴了,便识趣闭嘴,从女掌柜手里接过酒壶,帮忙倒酒。

“刀可不可以给婶婶看看?”

“江湖地位是靠拳头打的,不是别人让的,‘天下第一’都需要别人禅让的人,有资格和老夫相提并论?”

薛白锦微微吸气:“你已经和云璃两情相悦,就不该在对我起杂念,伱明白吗?”

女掌柜道:“你自幼遁入空门,未曾入世,哪来的出世。等爱过恨过后悔过了,自然就看开了。”

“你一个和尚,也不喝酒,来这里作甚?”

“?”

说罢,神尘和尚又对着女掌柜行了一礼,而后便继续往龙门崖行去。

女掌柜目送神尘和尚离开后,摇头一叹,也走出小巷汇入人流,如同随处可见的寻常江湖儿女般,来到了龙门崖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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