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七章灼(1 / 2)

单小雨不喜欢烈酒,幼时缠着舔了一口,被辣得一整日都说不出话。有人告诉她,酒要在特定的时间喝才对味。好友重逢、家庭欢聚之时来上一坛烈酒,是欢乐到了极点,要靠酒来释放心中的喜悦。而另一种情况便是伤心到了极点,亲人离世、故人长辞,举一碗烈酒,吞下满腔的苦意。若非这两种情况,烈酒是不能喝的,只会烧得嗓子冒烟,尝不出其中滋味。

她不愿意喝酒,也讨厌满身酒气的人。酒会让人上瘾,让人丢掉礼义廉耻,让人变得不像人。单小雨虽不是闺中的规矩女子,但也不愿看自己堕落,于是每次碰到酒,她都敬而远之,除非小小一杯,或是安全的情况下,她可以考虑喝上几口。

偌大的养心殿,弥漫着浓郁的酒气。

谷梁酿出的精品烈酒尾调有股淡淡的米香,闻着闻着,好似来到了一片宽阔无垠的粮田。遍地的黄金在烈日映照下闪闪发光,暖煦的微风拂来,稻谷们弯下腰肢,追着风儿舞动。成片的谷浪,将单小雨裹挟着涌动,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与心酸…

她纵不爱酒,也懂得酒酿造的不易。一吨的粮食能酿出来多少精品烈酒呢?这些粮食若变做白米,又能养活多少人家?

有时一位老农佝偻身躯忙活一辈子,所得的成就也不过这一坛的烈酒而已。上位者心情好了便喝,心情不好便撒了,所求不过自己顺心而已。

正如此刻的李玥仪,她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,毫不顾忌地倾泻而下,大半的酒液顺着脖颈线条落在身上,浸湿了昂贵的龙袍。艳红的唇瓣开了个小缝,辛辣的酒气从中溢出,将她脸上的绯红染得更深了一分。

她并不看单小雨,眼神空洞地盯在前方,除了酒水的撞击声,再无其他声响。

单小雨瞧着她的模样倒是熟悉,很早之前见到的她便是这样的,惨白的肌肤,脸颊和眼睑有着妖冶的红色,琥珀色眸子深邃无光,好像一具被抽了灵魂的妖精,孤守在皇宫里。

许是前几月两人生活得太安分,李玥仪的状态可以说非常不错了。只是今日又变成了这种模样,令单小雨心中不太好受,就像是努力练了很久的功法结果前功尽弃了一样,难免失望难过。

她的本能替她隐瞒了李玥仪察觉真相的可能,她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,试图去探究李玥仪为何难过。

“今日你走得早,我没来得及起身送你。可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?”单小雨一步一步,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李玥仪身边。跟着她一起来的,是馥郁的花香和温柔的气息。

被酒气一熏,花香也变得醉人了很多。

李玥仪第一次被她主动揽着贴到怀里,细长的手指捏住衣摆,内心如波涛汹涌澎湃。可那双眼眸,还是黯淡无光。

她不回应自己,单小雨也不急。拥抱着她冷冰冰的身体,睫羽垂落:“外面很冷,要多穿些。”

“你的手很凉。”

她缓慢抚上了李玥仪的手背,轻柔地将其包裹在自己手心里,温暖的手心似乎有着可以融化一切寒冰的力量,李玥仪没有动作,瞳孔微不可见地抖了下。

单小雨无法判断李玥仪是清醒的还是醉着的,她更希望是后者,因为目前她还不希望让她瞧见自己对她温柔以待的样子。她希望自己在李玥仪心里永远是那个不服输,不甘愿臣服的倔强女孩。

李玥仪身体已然被烈酒灌得晕头转向,每一寸肌肤都透着酒味。可此刻,她的精神却无比清醒,她对单小雨的表现感到意外,意外后…没有喜悦…

她清洗得很干净不是吗?

什么脏味都没留下,一点痕迹也摸不着。

垂落的秀发带着皂荚的清香,柔软的肌肤全是泡过澡后的温热,连樱桃小口中也有着奇异汤药的香气。

好想抱紧她,深深吸上一口,哪怕上瘾也无妨…

这种想法,那个人也有过吗?

李玥仪突如其来的冷笑让单小雨顿了顿,胳膊下意识收拢,更加深入地将她抱在怀里。

怀中女子将脸靠在自己胸口,难以瞧见呼吸起伏,通红的眼尾瞧着像狠狠哭过似的,可怜至极。

李玥仪怎么可能会哭,从认识她到现在,从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。

单小雨心里默默想着,不禁对李玥仪产生了好奇。

她哭过吗?

想了想,还是不问得好。

现在的她只能靠怀抱软化这个危险女人,生怕说错了什么。

时间缓慢过去,李玥仪不动,她也不动,这个拥抱显得那么漫长而珍贵。

咚咚咚

大门外传来声响,比声音先一步传来的,是股难以言喻的恶臭。

“唔。”单小雨急忙屏息,挡不住这凶猛的臭味。

就像是把腐肉和臭菜混在一起烧煮,末了不忘加上辛辣之物,造出来这么一锅神仙来了都要被毒死的恶心东西。

单小雨叁叉神经被臭得嗡嗡疼,小脸都被憋红了。

李玥仪面色如初,眼神悄悄观察着单小雨,把她的惊讶、厌恶全都看在眼里。

不说话的女人,现如今镇定开口:“端进来。”

“是。”

房门开启,更加浓郁的臭味袭来,单小雨尽量控制着表情,偏头瞧了一眼。

仆从仔细端着一小壶液体,壶盖紧紧贴在壶身上,四只铜雕的小兽压在四方,好像封印着里面的东西。

“这是?”单小雨不解。

李玥仪从她怀中抽出身子,忽略她的问题,伸出长臂向仆从伸去:“给我。”

仆从仔细打开了小壶的盖,冒着泡的紫红色液体彻底呈现在两人面前。

“李玥仪,你不会要喝它吧…”单小雨瞧着这东西就害怕,臭就算了,看着和毒药没什么两样,恐怕味道也是相当刺激了。

李玥仪只是接过,然后赶走了仆从。

她故意将液体呈到单小雨眼前,瞧着她被熏皱了的脸,嘴角冰凉勾起:“知道这是什么吗?”

单小雨摇头,不想说话。

李玥仪神色淡漠,语气轻缓:“这是我的‘救命药’。”

“帮我续命用的,金贵得很啊…”

单小雨脑海记忆翻涌,想起了莲儿对她说过这件事。

治疗李玥仪信引紊乱症的药,非常难闻。她喝了很久,久到连寝殿的物品都散发着这种味道。

可明明她在这啊,为什么李玥仪还要喝药?

单小雨于心不忍,便说道:“瞧着对身体不好,快拿出去吧。”

“再不好,也能续命。”李玥仪视线落在单小雨眸中,就这么看着她,把壶中的液体全数饮了下去。

“!”单小雨阻拦的话都来不及说,张着口看起来傻傻的。

咕咚咕咚。

吞咽声在室内回响,李玥仪全数饮完,随手将其丢落在地上。

女人的嘴角还留有那抹紫红色的液体,模样似血迹。

说是续命药,喝完后反倒让李玥仪气色更差,手心开始冒虚汗。

“咳…我已经习惯了。”她低眸瞧见敞露着的胸口肌肤,突出的骨头好像要刺破胸口,把她分成两节,“我学不会依靠别人,无论亲人还是陌生人,我都心存怀疑。对我来说,其他人不过是工具而已,为我驱使,任我所用。”

“现在想想,我应该保持这种状态。药是死物,永远都是这个味道,习惯就好了。”

“可是人呢?”

“人能保持初心不改吗,总会变心的吧。”

提起“变心”二字,单小雨心跳迅速。她勉强道:“有人会变,有人不会。”

李玥仪痴痴一笑:“那你觉得我是哪方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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